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拨开云雾,山还是山。
陈坤完成了一场只属于自己的"归来"。
云无心以出岫,
他不再与无聊对抗,
亦不再为寡淡辩白,
于是察觉了心底那簇不曾熄灭的火。
它不灼人,
只温暖;
不迫切,
却持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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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坤的这一年,如一叶轻舟,穿行过三个剧组。他不觉奔波,反而更像久违的靠岸。生命的等高线渐次展开,显露出一片他以为早已越过的丘陵。身体固有倦意,心却轻盈非常,像找回二十几岁的某一年。
于是内在秩序被温柔地重建,他发现自己仍是一座蛰伏的火山。创作的勇气有如清泉,自顾自地奔流。他亦不再与自己辩论,淡然或是涌动,都是生命的气候。一餐一饭,耐心地做;风来拂面,雨来栖身。


西北的六月,烈日,黄沙,极致干燥,天与地晴朗而透彻,白昼时分,目光能望到最远的天际。陈坤在《金色》剧组,凌晨两三点收工,第二天又是一个大夜,可能是整个通宵,他不想那么早睡。车行在已是旅游城市的敦煌,灯火比往年亮了些。
沿途找了一家还在营业的烧烤摊,粗粝的烈风和炙热的炭火,让蔬菜和肉的味道都变得不一样。"好吃的。"他说,甚至在想"之前怎么没来过"。剧本中的古龙世界,刀光剑影,冷酷尖锐;戏外,他的心境更像一出悠长慢板,风沙自是刚猛,却总能觅得一点人间的自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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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天的夜戏取景,去了一个他熟悉的地方。2014 年,"行走的力量"抵达敦煌,出发前为了考核团队体能,在这条路上拉练。要不是一个熟悉的转弯,他差点没认出来。"我走过西藏的很多地方,也不记得,朋友问我去了哪儿,我说叫什么什么‘措’,他说西藏的湖都叫‘措’。"
能让陈坤记住的,是感觉、印象,是专注看世界时带来的启发。他想起敦煌的那条路,不是靠风蚀土林,而是沙土滚烫,那种"地面四五十度,黄沙永远走不到边"的感觉,他一直记得。当时帐篷热得睡不了,他把垫子铺在沙地上,早上醒来,脸上全是沙。第二天再睡觉时,他把一个布袋子蒙在了脸上。
"但是太好了,看着满天的星星。"经过白日的酷热与疲劳,星空是一场馈赠,但陈坤坦言,自己并不是追逐星空的浪漫主义者。他觉得星空"本来就在那儿",看见是缘分,看不见也无需挂怀。"外在很多事情,不太吸引我的好奇心,比如看狮子座流星雨,开车两小时看日出日落,我没有这种冲动。"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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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年行走的时候,他会看到很多自然发生的美景。"海拔三四千米的雪山上,树上挂着毛茸茸的东西,那些松毛、水珠、野花,确实很美,但我并非专程为它而来。我就是这么一个赤裸的人,在我妈和我爸的婚姻里,我出生了,一直到我死,反正遇见什么是什么,该怎么走就怎么走。"
陈坤说,这源于自己天性中的"寡淡"。他阶段性喜欢过一些东西,前几年热衷烹饪,沉醉在食材的天地里,但并不执着于某一样珍馐。"有人吃黑松露一定要意大利的,我也有兴趣,但不会那么强烈。"这也映照在"行走"上,他没有必须抵达的地方,戈壁也好,草原也行,但确实有更倾心的方向——"如果去雪山,我会觉得更好些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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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侠剧《金色》中,虞侯是一个原创角色,他让陈坤的"寡淡"机制有了松动。"我以为我心里已经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了,一切随缘而行,发生什么我就去做。虞侯触动了我,他是一个边关的小吏,心里却有一个远方——想去扬州,尽管他去不了。他是我现在的状态,因为我心里还有远方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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演虞侯的时候,他觉得越来越像自己。"演出了我自己都不敢承认或从未挖掘过的内心,它帮助我直视当下的自己。我一直以为我很淡然,没有什么非要成为的人,也没有非演不可的角色——这几年更是如此。但现在我发现,那个愿望还在,它不是某个具体的目标,而是心里有一股东西,在源源不断地涌动。我其实明确地知道,我心里有个态度。"
这些思考,源于这一角色,也萌发于一段深刻的思辨,一场他称之为"没看透自己"的痛苦。他没有直述痛苦本身,因为"每个人的痛苦都不一样",它是丰富的,综合的,无法分享的。"每个人在意什么,可能就痛苦什么。我的痛苦既是具体的,又是不那么具体的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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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他愿意分享自己的思考。"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考验,就像吃多了总会胃不舒服,不舒服就会带来真正的思考。今天天气好,我很开心,天气不好,我就难过;遇见一个朋友很开心,听到一个批评很难过。我随时被这种二元对立的东西影响着。我高兴也很短暂,生气也很短暂,那么,到底我本来的颜色是什么呢?"
所有的日常状态里,"无聊"是最让他烦恼的。前段时间,生活像一盘重复播放的磁带,醒来、吃饭、买菜、做菜。刚开始很开心,随着兴致被磨损,"无聊感"再度席卷而来。他本能地想解决它,像解决一个工作难题。后来他跟自己说:"解决个什么,不解决,你就无聊着。"
以前觉得无聊不好,现在发现,无聊也可以有趣。陈坤说:"我终于明白,我一直在逃避无聊这种感觉。逃避个什么?其实我不需要逃避,无聊来了,也不用去放大。无聊跟有聊,开心跟不开心,每天都会自然发生,我该干吗干吗,不要去躲。越是在意,反倒掉进去了,越陷越深。"


从两年前开始,陈坤觉得自己放松了。创作的过程中,能遇到惊喜很开心,遇不到也没什么。"新鲜感"对演员来说至关重要,但他也不再刻意寻找。"你越想去找,越要动心,越动不了心。那么你就放松,找不找得到新鲜感其实没有那么重要。人的心是活生生的,就会动心,比如现在聊天,在当下动了心,动了心那就是新鲜感。"


放松之后的陈坤,这一年过得特别快乐。他觉得,今年特别像二十几岁的某一年的自己,但比那个时候还鲜活,也学到了更多东西。每天拍完戏,身体很累,但心里一点都不累。"每拍完一部戏,我就在问,下一部戏怎么还不开?这种情况,好多年没有发生过了,有点像‘返老还童’。"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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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今年拍了三部戏,电影《克什米尔公主号》《1840》和电视剧《金色》,也见到了三位很棒的导演。"刘伟强导演像孩子一样,浪漫、可爱,跟他在一起工作,有一种万事都云淡风轻的洒脱感。徐兵导演像一个大哥,像个侠客,仿佛可以随时跟他仗剑走天涯,一起喝大酒,掏心窝子。尹力导演有知识厚度,他温暖、细腻,所有的情绪都很饱满,但是心特别单纯,是透明的。"
在《金色》之前,徐兵有几部戏都曾约过陈坤,但没能合作成。陈坤坦然,这里有工作原因,也有个人原因。今年年初,他拍《克什米尔公主号》,和徐兵约了一次视频见面。"我只要一拍戏,心情就很好,在创作状态中比较活跃。"那时他见到有些"仙风道骨"的徐兵,心里有一种直觉的好感。
"首先我非常喜欢徐兵导演的文本,他的剧本阅读感特别好,有点像浩峰导演。他们都有文人气质,有对作品细腻的把握和要求,希望拍出人性的真实。"陈坤如是谈到他对虞侯的感受,他所理解的状态与困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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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后来导演发给我一场戏,一看那场戏我就明白了。我很希望在他作品里呈现的这个角色的大概方向,他已经非常清晰了。"到真正合作的时候,陈坤已然非常放松、专注。在拍摄现场,他发现了导演的感性、脆弱和童真,像一个江湖侠客——初见面有点距离,一旦认可你,就赤裸裸地坦诚。
"这一点跟尹力导演也特别像。"二十年前,《云水谣》是横扫金鸡奖、百花奖、华表奖的重磅影片,导演正是尹力。今年在电影《1840》中,陈坤和他再度相聚。作为演员,陈坤是一个"说不太出来,只能演出来"的人,几位导演给予了他足够的空间和信任。这三次美妙的合作,构成了他这一年的美好状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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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电影《1840》中,陈坤饰演民族英雄林则徐。之前演过的很多角色,让他陆陆续续学了不少中国近代史,这次他看了更多文献,重温那段饱蘸血泪的百年屈辱。"有很多场戏,我看着羸弱的老百姓,心如刀绞,说台词说出了我心里的气。"拍戏期间,适逢盛大的"九三阅兵",他在房车上看直播,看得热泪盈眶,和所有人一样,为中国的富国强军而欢呼。

陈坤说,尹力导演十分注重美学体系,相信无论观众是否充分熟知近代史,都会在他的镜头的引领下被吸引。"剧本上只有两行字,他拍出来是一幅全景式的画面。他拍的镜头,我都不相信是在横店。他取景的样式都不一样,切入点不一样,抓的东西也不一样,有很多大写意,同时又有具象的细节。"
镜头跟镜头之间,凝聚着一种连贯的气韵,一套打穿的伏笔和潜台词。"不管是我们的表演,还是摄影、美术,都是望着他想要的那口气在做。电影的镜头语言很细腻,但带来的情绪特别强烈,是男性化的,但不是那种荷尔蒙的。"他放弃描述,"我说不清楚,是一种感觉,太绝妙了"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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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令他着迷的,是导演手中看似"闲章",实则精心设计的细节。一只忽然掠过的鸽子,一个恢弘天空下的檐角,他信手拈来,匠心排布。"可能上一个镜头是皇帝的信任,下一秒是皇帝的贬谪,有强烈的对比。那些无穷尽的闲笔,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呈现的,但他就能接起来,活生生的,流动的。"
陈坤说,尹力导演像一台"永动机",住在离片场最近的民宿,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,方便他随时调整。"他随时在脑子里构建新的想法。"在陈坤的观察中,导演既全情投入,又会明确地知道"够了",在举重若轻和肆意疯狂中切换。
这样理想的创作环境,让陈坤有些忘我。"我以前比较注意自己,‘我’要怎么样,现在看别人演得好,也会发自内心地开心。吴刚老师的台词好沉稳,肖央的戏那样灵活,还有倪大红、吴军,个顶个好。导演身上自带一种能量,让我们每个人都能呈现自己最好的一面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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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二十年前拍《云水谣》相比,这一次陈坤和尹力更加亲近了。"以前离他远远的,老觉得他脾气不好,很强烈,很尖锐,现在他还是脾气不好,但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心态了。每一场戏我都跑到他车上,他拿回放给我看,我就坐在那儿看,在他身边有一种安全感。导演还是那么生动,是我的心态变了。"
他想起拍《龙门飞甲》的时候,他像很多人一样,管徐克叫老爷,还老是开玩笑地说:"老爷,我老了像你。"徐克说:"你老了怎么会像我!"陈坤不服:"我老了就是像你。"现在的他,还是觉得自己老了会像老爷。"我也希望我像徐兵、刘伟强、徐浩峰、尹力,他们是你生活里看得见的美好的人。我喜欢他们的个性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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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坤说的是个性,而非优点。如今在他眼中,不再会单一地区分长处或短处。他看到了更丰富的色彩:"以前我们认为,长处是优点,短处是缺点,而我现在认为,颜色的明亮度和灰暗度都是优点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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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他不再判断,只是去看,整个世界便呈现出它本有的、浑然的美。内耗自此止息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舒适与安然。他也坦然地徜徉于自身那片完整的、包含了所有明度与暗度的光谱。在每一次"心动"的当下,在陈坤全然接纳的、广阔无垠的生命本身。

监制 / MIXWEI
摄影 / NICK YANG
艺人统筹 / JOYCE WANG
造型 / PUNKCHERRY、E TIAN
文字统筹 / 陈柏言 ChicoChan
撰文 / 陈晶
妆发 / 哲纶 Luke
美术 / Oolong 烏龍
制片 / Oolong 烏龍、刘晨希
造型协助 / Karlie
造型助理 / 小也、Zoie、Yubo
摄影助理 / 卢林
美术助理 / 蔡沛坚
制片助理 / 何伟伟
新媒体监制 / Fionn
新媒体统筹 / Jingyaaa
策划 & 执行 / 孙莉媛
摄影 / 王愚
B 机摄影 / 小齐
视频制片 / Vivian
后期剪辑 / 谢谢、开天、齐超祥
摄助 / 霍元同、徐明浩、何志鹏
视频制作 / NornsStudi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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